钱思如是那种无法与世界达成共识、无法与现状和平相处的人,她时刻在自问,是我不对劲,还是世界不对劲?她随时在逃,逃离谁?逃离什么?安全感的匮乏源自哪里?她到底为什么哭泣?钱思如勇敢坦然地面对摄影机,拿着精神的手术刀解剖自己,惯于撕裂伪装与面具,露出颇有些吓人的真相的骨架,并用叙述来治疗创伤。于是她看到,家人用爱编织了一座监狱,在监狱里必然有无孔不入的权力欲。她并不掩盖对家人的幻灭感,早早地明白了爱也是一种剥削与压迫。控诉不是目的,而是抵御继续伤害的武器和重建自我的手段。她狠着心铲除生命里的野草,是怕被它们吞噬掉自己苦心耕重的麦子,也怕那片荒芜遮蔽了她真正想走的路。钱思如的故事在当下中国绝对不是个例。对于会伤人的“家”,只有每个在其中长大的人才能真正感同身受。影片摒除既定观念,全心全意听一个人讲故事,并认定只要这个讲述是真实的,它就是道德的。哪怕它残忍、枯燥、冗长、以自我为中心。在时间如此奢侈、人们再也无法容忍无聊和单调的今天,影片却反其道而行之,用极简的方式安静地听完一个人的讲述。